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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快20年前的旅遊故事了,但是一直保留著清晰的記憶在我的腦海裡。

「自由行」在近幾年不但是流行而且非常簡單,只要會上網搜尋資料,再加上智慧手機跟國際網路,幾乎哪裡都去得了。

但是20年前手機才剛開發上市不久,網路也剛剛啟蒙,更沒有什麼可以漫遊的國際網路!如果想到國外自己旅行,事先必須花費時間努力儘量收齊所有需要的旅遊資料,而相關資料僅能由旅遊書籍或雜誌上取得,所以只能購買旅遊書藉或列印資料隨身攜帶。萬一到了當地有發現跟自己收集的資料不符,或根本沒有資料的情況,那就只能靠自己想辦法了!

當時的公司有資深員工的旅遊獎勵,那一年輪到我參加,公司幫我報名了「倫敦五日遊」的團。到英國來回的飛行時間加上時差,真正在倫敦可以旅遊的天數不到天,飛了一趟那麼遠,當然不想只玩三天就走,於是我又跟公司多請了三天假安排自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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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體旅遊的費用不高,所以住宿的飯店是在倫敦郊區較偏僻的地區,自由行沒有遊覽車可以使用所以必須選擇交通較為方便的區域,因此我自己由國際訂房網站訂了一間靠近Kings Cross車站(國王十字車站 ,就是後來紅遍全球的哈利波特中有9-3/4月台的車站)附近的三星飯店,Check-In時櫃檯人員非常親切的跟我致歉說雖然我有預約,但是當天的飯店已全部住滿沒有空房,所以他們幫我更換了另一家同等級靠近海德公園的飯店,因為海德公園也是倫敦的主要觀光景點,且交通也很方便所以我就欣然接受,接著問他們新飯店地址跟如何過去,飯店人員說因為是他們的問題,所以飯店會準備車輛送我過去請我在Lobby稍待。過了約莫10分鐘,飯店禮賓人員過來告訴我車子來了,並先幫我把行李拿上車,以為飯店是幫我叫街上跑的那種紅黑色古董金龜計程車,出了飯店大門一看嚇了一大跳!門口停的居然是一輛「黑色賓士加加長的超級禮車」,我懷疑的回頭問飯店人員是這一台嗎?門房很有禮貌的回答是的然後幫我開門請我上車,一剎那間彷彿化身名流受寵若驚,就非常淑女的上車了。

為什麼說是「加加長」型的呢,因為車身比一般的加長型還要長上一截,行李不是放在行李廂內,而是「直立」放在車廂內靠著司機的椅背,我當時帶的是大尺寸的28吋行李箱,我悄悄由真皮座椅慢慢滑躺下去蹬直雙腳,ㄟ居然完全碰不到我的行李箱,還差好幾十公分的距離,雖然本人身高是哈比一族的,但是簡單測量一下中間這段車身應該還是有超過2公尺長。

超想請司機繞路逛一圈倫敦市區作City Tour再去飯店的,想歸想擔心會有額外費用,自己口袋又不夠深,所以還是墊墊的。行駛約15分鐘後抵達新的飯店,雖然車資是由原飯店所支付,但是總不能下車就只揮揮手跟司機掰掰,而且搭乘的又是這麼豪華的車,小費總不能太小氣,所以就假大方的給了5英鎊。新的飯店就在海德公園對面,轉個彎的路口就有地鐵站。

第二天我根據旅遊書介紹,計畫要去莎士比亞的故鄉「Stratford-upon-Avon」,走到飯店附近的地鐵站入口發現上了鐵鍊貼了紙條寫「維修中」,所以只好再走到再下一站去搭車,一早運氣不佳的第一個起站,開啟了我這一天驚心動魄的旅程序曲。

由倫敦馬里波恩車站(Marylebone Station)出發到Stratford-upon-Avon,中途需要換乘一次,全段車程2小時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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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後我直接先去參觀莎士比亞的故居,然後選擇在附近的一間美術館內的咖啡廳用了簡易的午餐後,預備再去看莎士比亞之妻 安妮.海瑟薇的故居「Anne Hathaway’s Cottage」,這棟農舍有著非常漂亮的屋頂跟外觀,也是代表英國的風景明信片跟宣傳資料上經常會出現的著名景點,所以既然來了當然一定要去參觀。

看了一下手上的地圖,距離似乎有點遠,因為回倫敦的火車票已經先買好了,所以時間必須要掌握一下,旅遊資訊上寫步行約15分鐘所以時間上應該沒有問題,走了快15分鐘了,並沒有看到照片上的屋頂,問了一下路人,告訴我還要走10分鐘,謝過路人後開始快步走,走了約10分鐘後還是沒有看到農舍的屋頂,又問了一下路人又告訴我還要再走10分鐘,天啊!難不成旅遊資料上的步行時間是用英國人的高個大腳的步划計算的?!還是英國的10分鐘跟我們的10分鐘單位不同?這時候離我回程火車的時間如果繼續走再回頭應該會來不急,可是已經走了半個小時了應該也接近了吧?走這麼久沒看到就折返實在不甘心,所以開始小跑步,跑了89分鐘後終於看到的那漂亮農舍屋頂了,快步奔跑過去以最極速看完農舍加拍照後,離火車開車時間僅剩不到20分鐘,除非有車否則絕對趕不上,當下立刻決定走到就在農舍旁的停車場試試看有沒有機會搭便車。

等了一會兒終於有人走向停車場,來者是一位年約30多歲身高超過170公分的男士,單獨一人,當時腦袋只有一個想法「趕火車」所以什麼都沒有考慮直接上前告訴他我急著要到火車站趕車回倫敦,是否方便讓我搭便車去車站?男士很爽快的立刻答應,然後問了一下我的火車時間後,催我快上車立刻發車,他說時間真的很趕,會儘量但不確定來得及,車子快速的飛馳行駛在狹窄的街道,街側一邊有高高的牆,感覺像是沿著城牆的小路,跟我來時走的是完全不一樣的路線,那時心裡才開始覺得有一點點毛毛的,車上就他一男跟我一女,如果有狀況該怎麼辦?雙手緊緊抓著車門邊的把手,腦袋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的想,車子已經停在一棟老舊建築的前面,男士告訴我這是火車站另一側的門,要我趕快下車進站應該還趕得上。抓了背包連聲謝謝他之後三步併作兩步快跑衝進車站,還好火車還停靠在月台,趕快跳上車後找了一個空位坐下深深呼了一大口氣,還好趕上了!看來這位男士不但是位好心人,而且應該是當地人,熟知當地的街道所以選擇了一條捷徑飛車幫我趕上火車,但是當時實在太匆忙了,沒時間問哪位好心男士的姓名跟聯絡方式,因此之後也沒辦法可以再好好的感謝他的幫忙。

坐上火車剛喘了兩口氣,車廂內傳來廣播說這班列車故障,請所有乘客到另外一個月台換乘另一列車。所有人立刻魚貫下車往另一個月台的火車走去,我也跟著人龍過去改搭另一列火車。原訂的列車是由Stratford-upon-Avon回到倫敦的,我以為原列車故障,替換的列車是取代原列車的所以路線是一樣,也就是終點站會是我要換乘回倫敦的車站,加上去看安妮農舍的這一段路程又走又跑,又趕又急,上了火車後一放鬆實在有點累,所以火車行駛沒多久我就已經呼呼大睡了,不知睡了多久迷迷濛濛睜開眼睛看了看車上還蠻多人的,心想「我要換乘的車站是終點站,車上還這麼多人表示終點站還沒到」,所以迷迷糊糊又睡著了。又睡了一會兒後,心裡飄起了一絲不安的感覺,於是醒了過來,看看手錶開始覺得不對勁,因為由Stratford-upon-Avon到要換乘的那站應該只要幾十分鐘,依時間應該早就到了,怎麼火車還在開?雖然看看車上還是有不少人,但是已經不敢再睡了,睜大眼睛一直看車外,可是越看越心慌!因為我是方向感跟記性很好的人,走過的路都會有印象,但窗外飛馳過的景色全都是陌生的,跟我早上來看到的完全不同,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強烈。就在我還努力的想尋找熟悉的景色時,列車減速進站然後車上廣播立刻響起「This is final destination …」。

這裡是「終點站」???我當場呆住! 然後,就在車門打開的剎那車上所有的乘客都快速的下車離去,等我帶著忐忑不安的心緩緩下車後,抬頭一看月台上已經完全沒有其他乘客了,只剩我孤單一人站在長長的月台,還有在月台遠遠的角落的長椅上坐著在聊天的一對父女(一位白髮老翁跟一位年輕女士,我猜應該是父女)。我四下張望後不安的朝著那對父女走去,然後開口問了一個全天下最最白痴的問題「Where is here?(這是哪裡?)」,這一問換這對父女傻眼,當場對看了一下後,老翁開口問我「Where do you want to go?(你要去哪裡?)」,我回說「London(倫敦)」,那對父女再對看了一眼,然後老翁用慈祥的語氣告訴我「Here is Birmingham (這裡是伯明罕)」,我一聽頓時整個人都楞住了,我搭的車應該是要往南回到倫敦,怎麼會往北到了伯明罕了?!這趟旅程根本想都沒有想過到伯明罕,所以身邊完全沒有任何跟伯明罕有關的資料,唯一有的是中學時上地理課殘留的那一點點模糊的地理位置記憶。於是,我趕緊接著請問老翁如何回到倫敦?兩父女又對看了一眼後,老翁緩緩的回答我「That is difficult !」,心裡不禁納悶不過就是告訴我到哪個月台搭車回去,怎麼會難呢?老翁接著說「這裡是新車站(New Station),你要回倫敦要去老車站(Old Station)搭車,你先由出口出去,然後會看到一個廣場(Square),你到那邊再去問路」。

謝過那對父女後,快步走出車站,不久就看到廣場,那時天色才剛黃昏,入秋的英國晚上的氣溫降得很快,冰涼的空氣感覺氣溫應該只有攝氏10度左右,但是因為我心急如焚所以完全沒有感覺到冷。可是放眼望去,整個廣場四週空蕩蕩看不到其他行人,只有街角昏黃的古老街燈下,一位身材高碩的流浪漢斜倚著柱子。他頭戴一頂老舊的寬邊呢帽,滿頭蓬鬆凌亂的長髮跟落腮長鬍鬚,身上穿著一件寬鬆長及腳踝的深色舊毛呢大衣,腳穿一雙老舊黑色的寬頭軍靴,整個外觀完全就是我們看歐美卡通片中的流浪漢的標準裝扮。

沒有行人是要怎麼問路,我都快急哭了。這時遠遠看見正前方的路上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小孩朝廣場這邊走來,我趕快迎上前去,很有禮貌的詢問這對夫妻「如何到老車站?」,沒想到這對夫妻對看一眼後先生給我的回答居然也是「It’s difficult!」。這到底是什麼情況?車站不就是一棟大大的建築寫著車站名稱應該很明顯很容易找,怎麼會每個人都說難呢?那位先生接著說「你順著這條路往前直走兩個路口,然後再找人問。」說完就牽著家人預備離開。我趕緊謝謝他後,順著他指的方向走去。

太陽下山後天黑的很快,才幾分鐘天空已經一片漆黑了,到了那位先生所指的路口,站了幾分鐘除了冰冷漆黑的空氣四下沒有任何來往的行人,又急又餓又冷,心想我不會要流落在伯明罕的街頭吧?

突然身後傳來厚底軍靴踩在石塊地的腳步聲,接著一個非常低沈渾厚的聲音響起「Are you looking for old station?(你在找老車站嗎?)」,不用回頭我很清楚就是剛剛站在街角燈下的那位高碩的流浪漢,他應該有聽見我跟那對夫妻問路的對話,我沒有轉身也沒有回答,只悶悶輕輕的點點頭。然後,那位流浪漢穿過我身旁低沈的丟下一句「Follow me!(跟我走!)」頭也不回逕自邁大步往前走去,我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心裡七上八下「到底要不要跟他走呢?」,月黑風高我一個嬌小的女子跟著一個高碩的流浪漢不知要帶我往哪走感覺好像蠻危險的,可是如果不跟他走,眼看天色漆黑一片,可能再也遇不到其他人可以問路了,於是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保持一公尺的距離小心的走著,在狹窄的街道上左轉右拐的走了一段路後,進入一條稍微寬一點的街道,兩側整齊的老式樓房,一樓看起來好像都是店面,所以應該是條商店街,流浪漢朝排列整齊的商店其中一處有兩扇比較大的玻璃門的入口走去,用手一推發現兩扇門的把手由內部上了鐵鍊鎖柱了,他回頭用低沈的嗓音告訴我,「這裡就是老車站」。車站?!居然就是一排商店中的一道玻璃門什麼標誌都沒有!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問過的每個人都告訴我「難」的原因了!

可是通往車站的門鎖住了進不去,流浪漢說前面還有另外一道門,但是他很明顯的已經沒有要再繼續帶我去的意思,此時有一位綁馬尾的黑髮高個年輕女生走過來也推了一下那道門,發現鎖住後轉身要離去,流浪漢立刻開口問她「Are you going to old station?(你要去老車站嗎?)」這位綁馬尾的女生,轉頭不太友善的瞪大眼看著流浪漢,沒有回答。流浪漢立刻指著我說「她也要去老車站,你可以帶她一起去嗎?」,女生看了我一眼沒說話點個頭轉身就快步走,我趕快跟流浪漢鞠躬致謝後,小跑步跟上去。快步往前走的同時,我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身邊的這位女生,20歲上下,身高約165cm、黑頭髮、黃皮膚、臉型看起來應該是東方人。於是我用英文輕聲的問她「你是韓國人嗎?」年輕女子轉頭不太友善的看我一眼,明快簡潔的回了一個字「NO !」,我接著問「你是日本人嗎?」她看著前面繼續走又簡潔的回「NO !」,我心裡不禁的有點高興,用英文告訴他「我來自臺灣」,話一出她立刻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我,滿臉笑容的用中文告訴我「我是台灣留學生。」,當時的心情真的就是他鄉遇到親人的感覺。於是這位來自臺灣的留學生,不但親切的帶我到老車站,還送我到月台,確定我搭上往倫敦的火車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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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開動了,終於可以回倫敦了!我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漆黑一片,鬆了一口氣,雖然這次非常確定終點站一定是倫敦,但已經睡意全消一路端坐睜大眼睛。回到倫敦的飯店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顧不得晚餐什麼都沒吃,趕緊撥國際電話回家跟老公報告這一天的驚險旅行。

這時才恍然想起那位幫了我大忙帶我走過迷宮般街道找到看不出來是車站的老車站,佇立在寒風中的流浪漢大哥,我居然忘了打賞他,而最後送我上車的那位留學生我居然也忘了跟她要姓名跟聯絡電話了。

雖然已過了這麼多年,現在可以談笑風生的跟大家分享這段旅行,必須要謝謝這一天所有幫過我的外國朋友,尤其是那位流浪漢大哥,還有台灣的女留學生。無法直接對這些人再次致上我的謝意一直是我這段旅程回憶中的一個遺憾,雖然他們不會看到這篇文章,但是我還是借著這篇文章傳達他們我最最誠摯的謝意,希望他們都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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